(一)
●我点燃身上最后一支烟,在路灯杆下百无聊赖。
抬头看看,楼上的窗口还是一片黑乎乎的,那种漆黑,就是孤独的颜色。
其实孤独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在孤独的时候,竟然没一个人可以用来想起。
●我拉开窗帘一角,凌晨三点,梦醒时分。
如果早一些的话,会有深夜航班从头上飞过。
我喜欢那一种景象,前面是两条光柱,后头拖着轰隆隆的声音,像穿梭在云层里的巴士。
●阳光耀眼,我竟乱了方寸。
深吸一口气,或许,一段良缘就此开始。
●挂了电话,我滚上床垫,却没办法入睡。到底怎么回事,是我的心在往上飘,还是地板在往上飘?
在这一瞬间,世界变得悄无声息。
八年的光阴,与灰色的人潮一起褪去,只留下她站在原地,像一支出水的芙蓉。
●晚上一个人去了喝酒。
也可以约上别人的,但今晚我想一个人。
这样的一种行为,可以理解为伤感,也可以理解为装逼。
●我咬紧牙关,开始感受每一次复仇般的挺进,感受这条不太长的通道。
这里是生命降临的地方,也是这个故事真正开始的地方。
随之而来的纠缠和撕裂,真正的爱,以及真正的恨。
●其实我要感谢你,在经历过绝望之后,让我变得没心没肺,从此感受不到痛楚。
人的感情是一个容器,像玻璃杯,装满了水之后,就会溢出来一些,再也装不进新的东西。
再其实,有个人可以让你装在心里,恨一辈子,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情。
●笑了一下,然后回过头去,若有所思地看着前窗。路面和人都快速掠过,像再也无法挽回的时光。
●她还是凝望我,那样子地凝望我。
她眼里流光溢彩,嘴唇上挑的角度,恰到好处,拨得我心弦荡漾。
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,少年时倾慕的女人,她不是在我尘封的记忆里,
她就站在我面前,楚楚衣服,为我而唱。
●一切并非没有预兆。
我走在和目的相反的路上,正在越走越远,我身不由己。
如果想要掉头,还得等下一个路口
●答案只有一个,但想法却可以有一万种,有好的,更多是坏的。
●在这个世界上,最容易让人陷入的不是爱情,而是猜疑。
更遗憾的是,爱情会随着时间而泯灭,猜疑除非被证实或证伪,
否则的话,它就一直在那里。
●一切线索,都指向同一个答案,一个很合理的答案。
我一早应该猜到了,或者说我一早就猜到了,只是瞒着自己。
这个社会里,相同的故事,我们已经听得太多。
哦朋友,你只好承认,现实比想象中残忍。
●还是有一点点疼的。
真相是含在口里的刀片,无论多么小心翼翼,把它吐出来的那一刻,还是会划伤自己。
●我走到窗前,推开窗户,吐出憋了很久的那口气。啊……
●我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剑客,耍着一套虚张声势的剑法,
而那个魔女走了过来,只是轻轻一个手指,就化解了我所有守势。
●真相。
只有在小时候的电影里,才会有水落石出的真相。
还有那些黑白分明的角色,不是我党就是日伪,不是革命群众就是汉奸,
地道战,地道战,埋藏了雄兵千百万。
●长大后,现实生活里都是模棱两可,难辨黑白的。
对于我来说,相不相信,答案只有两个,但选哪个都是错的。
●一个人要骗另一个人并不简单,但如果两个人一起骗,就会容易得多。
尤其当那一个帮凶,就是受害者自己时。
或者退一步想,有一个女人肯挖空心思,为你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,至少说明她心里是有你的。
●我梦见两只蜻蜓交尾,把阳光闪耀的车前盖当作一汪清泉,不断在上面点水。
以满腔热情,去徒劳无功——就像人类。
●我并不是那么急切地要抱住她,我只是害怕,如果继续面对面地凝视下去,她会发现我眼里的亮光。
而这一种与生俱来的软弱,正是我所深恶痛绝,拼命想要掩饰的东西。
●此时此刻,我怀里确确实实抱着个温软的女人,
我可以闻到她发丝里的香气,同时感受她的爱意、愧疚和感激。
这个女人柔软得像一个梦,我不忍醒来,一晌贪欢。
●人一旦有了想捍卫的东西,就会变得软弱。
●什么时候你学会妥协,什么时候你才真正长大。
●在我的记忆里,那个中午寂静无人,操场上的阳光白得炫目,还有知了铺天盖地的聒噪。
实际上,那应该是十月中旬的某一天了,我不禁怀疑,树上真的还有知了吗?
(二)
●人的一生,只有回忆是属于你自己的。
可是就连回忆,也是一副阴森森的脸色,处心积虑,时不时要骗一下你。
●绿茶涩口,我一饮而尽。女人啊,你们的共同语言,是谎言。
●楼道昏暗而狭窄,还有一股可疑的尿臊味。
阳光从楼梯转角的窗户射进来,被分割成一条条长块,灰尘在其间飞舞,从这跳到那,又从那跳到这。
●青春最后会烟消云散,就好象每个少年都终将死去。
可是总有那么一些记忆,你并不是想要记住,只是没办法忘记。
●擦干脸之后,我走出浴室,把电水壶放在底座上。
打开开关,慢慢听见加热的轰鸣。
水的温度会逐渐升高,过程是你早就知道,连最后的沸腾都在预料之中。
●我举起手中的水杯,突然觉得头疼欲裂。
我想起那个女人,真的为我怀过孩子的女人。
夜深人静,或许是那些该死的酒精,这一刻我的心底无比软弱。
●这块石头我已经背了太久,该到了放下的时候--而解铃,永远需要系铃的那一位,无论你叫那人冤家,或是死敌。
●太阳一寸一寸地升高,这个城市渐渐苏醒。这些人来来往往,脸上挂着昨天的疲劳和今天的期待。
●在一个红灯前,我点燃了一支烟,把尼古丁狠狠吸入,再徐徐吐出。
烟雾弥漫,车窗外的世界,依然在忙碌地转个不停。
有人年纪轻轻,却躺进了殡仪馆,我有幸还没死,现在,我要回家睡觉。
●造物弄人,原来并不是“作弄”的弄,而是“弄他!弄他!”的那个弄。
●此时此刻,我的身体和灵魂,被温暖和湿润紧紧包裹,像是沉入一片泥沼。
我应该抽身而去吧?
可是到了这个关头,与其说我无力自拔,不如说我选择了深陷。
●灯光的昏黄中,天花板渐渐升高,或者是床垫正在下陷。
当淤泥漫过膝盖,你预见了自己的未来,结局一早注定,你的口鼻都将被淹没。
认识这一点,你停止了挣扎,心中的焦灼渐渐退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绝望的安全感。
●这个世界,原本就是这么污浊。
我突然相信,只要我能容忍并原谅这一切,那么我将洗去身上的尘埃,偿还所有的债。
我可以抛下过去,成为更好的男人。
我并非没有注意到,这些想法,其实充满了信徒的狂热。
可是,真爱的本质就是自我牺牲,一如宗教。
●两个人在车里默默无语,昏沉沉的夕阳下,城市像一部发黄的旧电影,在车窗外慢慢放映。
●开了门开了灯,开了红酒,又开了CD机。
是一张很老的唱片,以前街边卖的那种,一人一首成名曲。
我对窗痛饮,杯子里是很新的葡萄酒,耳边是年份很久的歌。
●我饮尽杯里的愁绪,站起身来。
窗外有一轮明月,我醉眼朦胧,伸出拳头在眼前一握,似乎将它收进掌心;
然而松开手的时候,它仍然挂在天上,像刚才那样,像几千年前那样。
秦时明月汉时关,而我们是可笑的凡夫俗子,转眼百年,一切都是过眼云烟。
●对于这段感情最后的结果,我不是现在才有预感;
然而认认真真地萌生退意,这还是第一次。
●明知道是镜中花,水中月,我何苦做那冥顽不灵的猴子?
●与其从容燃烧,我选择了苟延残喘。因为这样,可以陪你们久一些。